燕鹤青冷笑一声,从善如流:「好的,宋百万。」
顾屿莫名对那西城鬼主产生了些微同情:宋百万…………这可真是个潦草的名字。
其震撼程度与他还活着的时候曾见过一位俊秀仁兄叫狗蛋有的一拼。
宋百万气急败坏,满面通红,恨不得立刻以头抢地,血溅三尺身亡。他尝试着挣了挣身体,缚身咒却是越缚越紧。
宋百万额头青筋暴起,嘴角狂抽,整只鬼几近癫狂:「只会叫我名字算什么,我方才可是打算杀了他们!你要替他们报仇,有本事就杀了我,杀了我啊!」
燕鹤青皱眉看着他,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,下一刻骤然手起刀落。
宋百万迷茫地瞪大了双眼看向她,癫狂劲骤然退去,轻轻喊了一声:「阿青?」
而后「咕咚」一声,头颅坠地。
凶残,实在是太凶残了。
脚步声不徐不急地向这边走来。顾屿只觉冷意缓缓自后背升起,周身寒毛倒竖。方才初见燕鹤青时死里逃生的庆幸已然湮灭,此时此刻他只想闭目装死逃过一劫。
燕鹤青停在了他身边,冷声道:「别装了,起来。」
顾屿姿态僵硬,坚决不动。
燕鹤青缓缓擦拭着手中短刀。寒光不经意地从顾屿眼睫处一闪而过,抵在了他的脖颈上。
顾屿默默睁开了眼,一面伸出手指试图将那架在脖子上的短刀推远些,一面硬着头皮同燕鹤青打招呼:「哎哟,北鬼主大人,好久不见。」
燕鹤青却状若未闻,并不答话。将刀收回去后,转身又去查看乌归的伤势。
她对医药之道其实并不精通,喂了乌归两颗保命的药丸,又马马虎虎地将他用白布捆成了个棕子,就将人丢给了顾屿。
离开时又扔给他两张瞬移符,言简意赅道:「带他回你们的落脚处,今夜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。」
说完再度利落转身,消失在了原地。
顾屿拖着乌归,心中有些怅然若失。他望着西城鬼主原来站着的地方,一瞬间仿佛又想到了什么,勉强站起往前走了几步。
他原以为自己会看见什么令人惊惧的血腥场面,然而真正探身去看时,却发现什么也没有。
没有死不瞑目的头颅,没有令人作呕的血腥气,也没有死后半烟雾化的魂魄。
月色下,草丛里,只有一只断首的木偶静静躺在那里。
而木偶的头颅,已然不知去向。
自从夜间开始频繁出现魂魄丧命后,大城中便有了不成文的规定,入夜后不得在外逗留,并需立时熄灭灯火。然而今夜却极为反常。
城门处一众鬼侍擎着火把,面容随着火光摇曳明明暗暗,神情呆滞,齐齐仰着头看向站在城门了望台上的西城鬼主。
宋百万默然凝视着城墙下的诸鬼,不知为何竟轻笑出声,一改平日温和做派。面上神情如野兽般狂热,眼中是令人一望即知的疯狂。
他立于城楼高台,负手朗声道:「呵,诸位,天道不仁,欺瞒众生。费尽心思将吾等困于囚笼。让吾等永世不得脱离苦海再入轮回。然天无绝人之路,吾耗费百年终为诸位寻得脱困之法。」
宋百万将手一挥,墨色衣袍在夜风中猎猎招展。他眸中血色一闪而过,一字一顿道,「今日合该为汝等斩断囚笼,重归天地混沌,于世间得永生!」
台下应和声登时响起,城门边火光冲天,喊叫声震耳欲聋。
而城内却依旧静得出奇,似乎丝毫没有被这声响所惊动。
宋百万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,正待抬手命令鬼侍出发。城门高台处却骤然现出另一道身影。
从鬼侍手中夺来的长剑携着寒意自耳边堪堪拂过。宋百万头也不回,只微一侧身,手中现出墨色摺扇将那长剑一提一引,让其顺势折返回到了出剑人手里。
燕鹤青抬手接过长剑,一步步自黑暗中踏出,手中长剑寒意凛冽,映就月色生光。
她行至高台前,俯首看向城墙下的鬼侍,神色近乎漠然道:「你对他们,做了什么?」
宋百万朝她笑了笑,似是又披上了温和的外皮,缓慢低语道:「我说我什么都没做,你信么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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