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就是想要招惹人家的同情呗!
——真是可怜,活着没劲了吧!
——哎,这些人我见多了,真想死哪还能救回来?
——做戏呢吧!有够扯,他家多有钱啊,他有什么可难过的?
现在,他又恍惚觉得,老天爷对他是真的好,他何德何能,在这样阴霾重重的天底下,还有一轮小太阳,毅然决然地升起来,独独把他照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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妹宝离开不久,杨雯来梁家报到了。
梁鹤深正在用早,就趁这个时间与她见了一面。
杨雯不住梁家,她愿意住也行,但主家就先生和太太,外加一个住隔壁独栋的管家,住进来惹非议,干脆不住。
梁鹤深备下两份合同,摆在一起给杨雯看,工作内容有罗列,一目了然,一份就是普通保姆工作,待遇已经相当优渥,另一份则更有挑战性,还有关于她未来职业发展的承诺。
杨雯看着白纸黑字的补充条款,吞咽了下口水。
「先生想要我做什么?」杨雯放下两份合同,端坐在餐桌另一端。
男人面前一个白瓷杯,一个白瓷碟,银光闪烁的叉和勺,看起来和寻常人家没什么不一样,连碟子里的三明治也是,姿色普通,他姿态温雅,说话语速不快不慢,质感十足的黑灰羊毛开衫衬得他有几分成熟的凌厉,又有种散漫从容的悠闲慵懒。
这样一个人,莫名让人信服,无法去怀疑他给出的承诺。
「合同上有写。」梁鹤深这样答。
合同上写得很笼统,仅仅只是一个结果,而过程……
梁鹤深看出她的心思:「过程我不管,我只看结果。」
狡黠,睿智,也明朗,疑人不用,用人不疑。杨雯莞尔:「我可以先了解一下太太的情况吗?」
梁鹤深:「小学毕业,但并非文盲没有文化,具体知识储备,不详。」
杨雯笑了笑,眼前的男人,是真的盼着自己的太太清醒独立丶越来越强,还是纯粹嫌弃她的学识和教养登不上台面,主家的心意便不好再揣测,她收下更有挑战性的那份,钢笔一挥签下名字,算是应战了。
妹宝送别父母回来,薄薄的眼皮哭得发红发肿。
杨雯拿干净帕子给她湿敷,三言两语做些安慰,太太也确实乖,脾气也好,丝毫没有豪门阔太的架子,两人没多会儿就熟络起来。
梁鹤深照旧是做些日常事,按摩丶复健丶居家处理工作,再按摩丶复健……枯燥的丶无味的丶千篇一律的,现在复健师已经不来梁家了,他自己练习走路,曾经害怕见到自己的模样,家里的复健室没有安装镜子,如今他让人把镜子安装上了。
复健室的门不关,谁都能进,但除了萧晓洋和妹宝也没谁敢进。
妹宝知道他心里的坎儿,不轻易来惹他不快,萧晓洋时不时过来瞅一眼,藉口端茶送水,其实是担心他摔倒,末了鼓励一句:「先生走得越来越好了,再练练,能和从前一样。」
和从前一样?大概是不行了。
梁鹤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,白瓷玉瓦的手提着一只小壶,潺潺细流往茶杯里倾倒,滚烫的茶水溅出来,烫了手,红了一块。
再一回头,瞧见妹宝和杨雯两人,坐在草丛里,嬉笑着不知在聊什么,妹宝忽然站起,她穿一身鹅黄色的衣服,上衣色浅,下裙色深,全都是新中式的款,绣花精巧丶色泽乖柔,那裙摆不算大,但旋起来也能开出一朵花,在茵茵草地间。
左足点地做轴,右手纤纤流转,腰肢若垂柳扶风,一起一落,张弛有度,手臂无骨似蝶翼,足下翩跹似云移,姿态婆娑曼妙,眼波顾盼也有几分味道。
杨雯眼神惊喜,摸出手机放一首音乐,妹宝便跟着节拍跳跃丶旋转,精灵般,并不十分规矩的舞蹈,末了,两手提着裙摆,见个像模像样的礼。
像话吗?一个太太,跟底下人面前献起舞来。
梁鹤深掐着白瓷杯,垂眸勾唇,看荡在茶汤里的一抹嫩绿的芽尖儿,忽觉有趣得很,手上的烫疤,此时似桃花般绽开。
跳舞不够,妹宝兴起,还要显摆献宝,马不停蹄去书房取宣纸和墨,草率地铺于地面,梁鹤深劳逸结合,正好也要去书房了,瞧两人聒噪欢喜的模样,不由得挪开工作的视线,好整以暇地望过两眼。
妹宝研墨调色,玉手提笔一勾,轻落纸上,一挑一抹一划拉,玩儿似的,一幅苍茫山水赫然纸上,再点几笔,添个炊烟缭缭的草屋和几只穿雾踏云的野鹤,调个朱色,点个丹顶,换笔题字——「孤云将野鹤,岂向人间住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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