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推手柄,栾喻笙驾驶电动轮椅快速来到电梯间,前后轮子在大理石瓷砖上划下歪歪扭扭的轨迹。
这栋公寓没有无障碍电梯按板,常规的电梯按板对栾喻笙来说有些高,他松开手柄,借着抬右肩的动作来提起右臂,细瘦的手臂重如盾石。
他咬牙发力,侧颈努出蜿蜒凸起的青筋,屈起手肘,晃动右手向前向上,用小指指节去够按键。
一下、两下、三下……
次次落空。
一只瘫手不是控制不好精度,偏离按键碰上墙面,就是因为力度过轻而只碰个按键的皮毛,栾喻笙始终无法成功地摁下电梯向下的摁钮。
气喘吁吁间,栾喻笙瘫废的右手打起了摆子,细白的手指好似弹钢琴似的戳动掌心,力不能支,大臂忽地脱力,右手荡着秋千垂落轮椅扶手外侧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
栾喻笙气不接续,累的喘粗气,印央的视线烫得他心口溃烂,流出叫作“溃败”的脓液。
呵。
不自量力。
栾喻笙仰头无声苦笑,都无法独自乘坐电梯的废人,竟妄想让她醋海翻波。
蓄了些气力,栾喻笙再次闭气卯力,甩动右臂去摁电梯按钮,然而一只纤纤玉手轻捉他的手。
汩汩温热包裹他蜡白蜷曲的手指。
“护工呢?魏清呢?他们不来接你?”印央秀眉皱起,将栾喻笙的右手拢在手掌心,她捏着他的瘫手送到电梯按板跟前,助他用指节戳亮了按钮。
眉间簇一团忧心,她没撒手,问:“他们在楼下等你?”
“与你无关。”栾喻笙冷言回应。
“我陪你下去。”
“不必。”
盯着电梯门目不斜视,栾喻笙口气冷硬,耸动右肩,挥舞右上臂挣脱了印央的拢握。
印央的手垂在睡裤裤缝,不自觉地抓了抓空气。
待电梯到层,栾喻笙操控轮椅往轿厢内驶去,咔一下,电动轮椅的小前轮却被门槛拦住了去路。
他的身子猛地一怔,立即加大力度去推手柄,那不比婴孩强几分的腕力,愣是将手柄推到了底,马力开大,可小前轮像陷入沼泽上不了岸。
轮子卷起门缝中的尘土,他碎裂的自尊漫天飘散。
两厘米不到的细窄缝隙,俨然是“残障”与“健康”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。
他的破碎她纳入眼底,心口好似跟着裂了道缝。
印央绕到轮椅后面,说俏皮话缓解气氛:“栾大总裁难得光临寒舍,小女子必须隆重送行呀。”
手刚搭上手推柄,她便被一声低喝制止:“回去!”
栾喻笙喉音嘶哑。
他梗着脖子,颤抖的下唇染上苍白,如濒临凋谢的花在风中一吹即散。
印央只得松手,一声轻叹融进夜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