号角停处,一队虎狼金兵将一貂帽锦衣之人护拥在前,自中军缓缓而出。
片刻后,来在砦前斜坡前不远。
那貂帽锦衣人立眉怒目、须髯连鬓络腮,顶金盔,贯金甲。
龙行虎步,颇具粗野之威。
那队虎狼金兵开硬弓射出箭距,扬声大喊道:“大金西路军元帅完颜宗弼请折翎说话!”
折翎见金兵射来羽箭之尾在砦墙上犹自抖动不已,心中暗赞了声“开得好硬弓”,方扬声答道:“在下折翎,有话请讲!”
完颜宗弼玩味地望向折翎,半响方道:“你便是折翎?”
折翎蹙眉凝视,默而不答。完颜宗弼见状,哈哈一笑道:“生的如此瘦弱,不及韩世忠多矣!”
折翎闻完颜宗弼提及韩世忠,心中疑惑,方要动问,忽警醒恐是有诈,遂微笑道:“元帅与韩五哥照过面,居然仍能毫发无损的来在此处,还真是命硬!”
完颜宗弼不屑一哼,道:“折翎,我且问你。你自认比韩世忠如何?”
折翎想也不想,脱口答道:“折某如此瘦弱,自是不及韩五哥多矣!”
完颜宗弼见他不答,只以己言对付,也不动气,怜悯道:“我原以为抢了本帅将旗之人,定是世间英雄,这才屈尊来见你。想不到连几句问话也只是避不敢答,实令本帅大失所望。也罢,就此别过。你在阴间见了韩世忠,莫忘记代本帅问候一二!”言罢,转身便走。
折翎闻言大惊失色,喊道:“且慢!你是说韩五哥他……”
完颜宗弼停步转身,不屑笑道:“韩世忠在黄天荡不自量力,螳臂挡车,如今尸骨已寒,想想煞是可笑。”走了几步,又停步道:“你在砦中被我重重围困,想是消息不通。还有一事,我一并告知你也罢。三日前,那吴玠效仿韩世忠,在和尚原与我部大战。这结果嘛……自是与韩世忠一同!”顿了顿,再道:“如今我女真铁蹄,已踏破散关,直入蜀中。你在此顽抗,实属不智。你若肯降我,便速速开城。我非但饶你不死,还可让你继折可求之位为府州之主,甚或为我大金中原代主亦未可知。如若不然,我大军三刻后攻城,玉石俱焚,悔之晚矣!”言罢,一面离开一面下令道:“传令众军,三刻后并力攻城!”
完颜宗弼身后虎狼皆以胡语大声接令,纷纷散往军中各处。
完颜宗弼与四名侍卫缓缓而退,每走段距离,营中便有一处号角声起、一营兵士整队。
行至营门时,全军皆已整肃,只待一声令下,便可冲前厮杀。
韩世忠自西军军中一小卒始,一步步积功为将,在西军中多为将帅激励士卒所用,人人耳熟能详。
此时砦中西军军卒闻韩世忠已死,胆气丧去不少。
赵破及砦人见了完颜宗弼麾下精兵威势,又见身边一同守砦多日的军卒面有惴惴,志亦为之夺。
折翎关切则乱,心中不安,被晏虎拽了下衣袖才见墙上人情势。
遂扬声道:“金人胡言,欲乱我军心,休得理会!黄天荡战场必在江上,金人与我汉人水上征战便如同我等与金人比马上功夫。韩将军精擅水战,定是打的这厮肉痛,这才来此造谣中伤。备弓矢、金汁、滚木、擂石!让金狗看看,我汉人的守城之术,亦不输水战!”
众军虽应诺,大多却是声音勉强,战战兢兢,各自准备。
三刻之后,金营中号角声起,一队队兵士开出营门,依次攻砦。
第一波兵马上前抛洒了阵箭雨后便让在两旁,第二波兵马自后结盾阵而出,呐喊声整天,进速却是缓慢无比。
折翎魏庆赵破三人耳力皆佳,听到兵士呐喊声中夹杂着低声哭泣之音,不由面面相觑。
守砦士卒待箭雨停后便冲出藏兵洞准备守御器具,见来攻兵马从未如此众多,个个如临大敌。
折翎见盾阵如龟般趋近,全无金人蛮狠模样,心中愈发觉得蹊跷,发神臂弓之令在喉间犹豫难决。
一名操神臂弓机簧的士卒见折翎举着的手迟迟未放下,墙下盾阵又已逼近许多,心中紧张,不小心将神臂弓矢触发。
其余几具神臂弓见有人放矢,便也一股脑施放起来。
箭矢穿空,碎盾破甲,穿入阵中。
盾阵中一声唿哨,丢下前面几具尸身不理,轰然向后散去。
折翎定睛观瞧,见阵中一直紧紧包裹着的竟是数百衣不蔽体、面色仓惶、泪下如雨的汉家妇人。
墙上众人皆讶,急停了第二波已上弦待发的箭矢,愤怒地望向敌军。
金军盾阵兵士退在妇人身后,挥刀恐吓,欲使妇人向前行走,为己遮掩。
在前妇人见了眼前地上中箭亡尸,个个吓得腿酥脚软,哪里还能行动半步。
金兵见状,持刀挥舞,故意伤损些在后妇人肩臂。
妇人无奈,只得挤挤挨挨,哭叫着往砦墙处磨蹭。
金兵在后,低头弯腰,携刀持盾,凭着红粉为墙,亦步亦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