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说周祁,德观遂不敢耽搁,前脚请示,后脚就宣了逢宗耀进殿。
褚君陵听闻周祁相关,精神头都好了几分,却没问及就看逢宗耀撩衣下跪,礼行得端正:“臣隐瞒中郎将嘱托,特来请罪。”
“这话是何意?”褚君陵眉头紧锁,听这话先是疑惑,随即连想到梦中之事,心头隐隐发沉:莫不是那噩梦要成真的?
“什么嘱托?”
逢宗耀未敢抬头,如数将周祁临行前所托之事告尽,叩等君王发落。
而后殿中长久寂静,褚君陵本是个暴怒性子,这般没个响动反叫逢宗耀心没个底,刀架在脖子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感觉最是折磨人。
“逢爱卿,”君王总算发话,话中更有几分笑意,只是叫人摸不透意思,恐慌得紧:“可当真是个忠君爱国的好人臣。”
第176章不怪他骗朕
褚君陵怒到极端,许多话要骂反倒是无话,只问他周祁可还有说别的,逢宗耀暗掐了掐掌心,强稳住心神如实道:“初叙只托臣照看亲故。”再就是让他劝谏君王莫行疯事,好好守住大褚的江山社稷:“再深的,他如何都不肯说了,臣亦不知是为何。”
逢宗耀不知,褚君陵却清楚不过。
是为前世他诛周府满门的事。
他当是周祁真原谅他,自负周祁待他情深,能抵得过前世恩怨,两世行恶,竟也天真了一回。
兜如此大个圈子引他入计,假意和好,蒙他下圣旨,谋算着离京,再往后,为国殉公,身死于瘟症,若非逢宗耀来报,他岂非要蒙在鼓里,在周祁一步步计划中亲手将人推进死路。
褚君陵怔坐在位,连同周祁答应和好后待他那些情意,竟有些分不清真假。
连夜噩梦,终究成真。
“中郎将再聪明不过,不怪他将朕也骗住。”血海深仇,哪能说忘就忘,周祁如何都对,该怪他太心急了些,褚君陵低语一声,无力极了,心头发苦得厉害。
随后想到什么,厉色问向逢宗耀:“欺君之罪,该当如何。”
听得君王发难,逢宗耀反而落下心来,叩首道:“当诛。”
褚君陵声色更冷,看死人般将他瞧着:“逢大人这律法条目记得可不熟。”岂止当诛,合该满门抄斩:“周祁跟朕耍心思,你便也学着他来试探朕,当朕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?”
逢家正是势头盛的时候,逢宗耀再与周祁交好,没个把握哪敢捏着妻儿老小的性命来坦白,莫说他那小儿出生不过几月,便是逢宗耀舍得,吴滢滢也不敢叫他来:“你仗着是周祁好友,便赌朕动不得你?”
“臣不敢。”
褚君陵又是冷笑:“周祁但有半点儿差池,朕当先要了你逢家的命!”
逢宗耀倒是沉着,面上不因着褚君陵的话有惧色:“臣便是为的逢家性命,才敢来与皇上坦言。”
良久无言,逢宗耀跪得久了,膝盖麻得没个知觉,知晓君王冷眼看着,亦不敢有动作,又过半寻听闻声起,方知这劫暂且算过了:“谢圣上。”
褚君陵近来日日心乱,本就做了去寻周祁的打算,听得逢宗耀这番消息,周祁竟是一心向死去的戌州,险些当场气厥。
更怕此世再失所爱,坚定念头去捉人回来,打定主意要心狠些,两人双双死在那瘟疫之地也罢,若活着回来,周祁再想寻死,真把人捆起来都好,哪怕是相厌,总好过后生天人永隔。
“朕姑且念着你与周祁交好,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。”说罢屏退一众奴才,取出一早备好的圣旨丢给对方。
原本是想由德观日后交与宰相,又怕那老奴才护主心切掉链子,偷看圣旨内容,届时传到文臣武将耳朵里,莫说去戌州,怕出个宫门都难。
褚君陵再深的功夫也抵不住那般阵势,这两日尽琢磨这事心烦得紧,哪想逢宗耀自己送上门来了。
让人将里头的内容看细,随即见逢宗耀震惊望向自个,眼中错愕反对都有,褚君陵却不管他,阻止他要劝谏的话,只警告道:“这旨暂由你收着,若朕回来且不论,若回不来,一切尽按里头的旨意行事。”
见他还有迟疑,沉声威胁:“朕说了,这是你将功折罪的机会。”
话再点明就没意思,逢宗耀忍下惊诧,心绪混乱告了退,手紧握着圣旨,出殿回想其中内容,面色比之来时更凝重几分。
“属下见过将军。”
周祁正要出府,不妨暗处窜出个人,不等开口便见对方拿了证身的令牌,确认是褚君陵的人不假,这才同钟诚使使眼色,示意将手中武器放下。
那暗卫拿出封信:“主子有令,需得亲手交与将军手上。”
周祁当是京中发生何事,速速拆开瞧了,这才记起打来戌州便忙着查案,将临走时答应向褚君陵报平安之事给忘了。
算想此案逐渐明朗,快有水落石出的时候,着人取来笔墨大致将进展叙了,又回几句平安叫人莫惦念,只不提何日回京一事。
后想到什么手有迟疑,顿笔添了句叮嘱,约莫是叫褚君陵“莫等”尔尔,至于莫等个什么,却细够琢磨。
待笔墨干透转手给那暗卫,顺让钟诚赏了些银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