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手是她提的,现在又要去计较这种问题,是显得她多么小肚鸡肠,又多么虚伪。
她答应了她自己,没必要重蹈覆辙。
迟漪把包里顺走的那本书直接放在了玄关柜上,眼不见为净,收拾好心情,才去浴室更衣卸妆,敷上面膜,让自己完全清醒之后,取出相机和笔电走到落地窗旁的书桌前,准备赶一夜稿。
酒店服务送冰美式上来,是凌晨一点多,迟漪收到卡尔文已回到酒店的消息是凌晨三点多。
回完卡尔文交代的事项,她就一直埋头伏案至清晨破晓时刻。
迟漪认真盯着电脑屏幕打完了最后一个标点符号,总算是完成初稿。她抬起头,看见了曼哈顿的日出,鎏金般的晨光自明净整洁的落地窗外漫漶进来,一时窗明几净,衬得室内一派澄沙汰砾。
她从软椅上站起身,伸了个懒腰。
红木桌上一直倒扣放着的手机翻过来,勿扰模式关了,屏幕跟着一亮,灵动岛弹出了一条新邮件提醒消息。
迟漪犹豫了秒,点开邮件。
发件人是她在伦敦那间公寓的房东先生,米勒。
伦敦与纽约时差相隔5小时,为解开那本应放在伦敦公寓里那本的《理想国》,为何会辗转落进靳向东手里的谜题。
在避免会打扰对方休息的前提下,迟漪特意选在晚上十点多,给对方发了一封有关公寓是否遭到过入室抢劫的邮件。
没想到一整晚已过去了,她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、觉得被人剖解心思感到的丢脸,再到现在这些难言情绪都已经自我消化干净,一扫而空时,又在这个时间节点收到了米勒的回信。
逐行逐句地看下去,迟漪才终于弄清楚了这道题的谜底。
不知是不是,遵循着泰极而否的规则,她还处在升职加薪的欢喜之中,在抵达纽约的第二天,公寓的水管就爆了。
水漫得厉害,当天夜里便渗透了楼下邻居家的客厅墙壁,邻居太太受到无妄之灾当然是上楼敲门询问,在无人应答,邻居也准备先拨打报警电话联系处理的时候,楼下停了整夜的一台黑色benz里下来一个长着一张东方面孔的年轻男人。
他给了名片,先验明合法公民的身份,再配合着出钱出力,请开锁师傅和维修工人……仔细填完登记表,在一片兵荒马乱中,遏制了这件事情的严重化。
打扫完战场时,已是第二天清晨。
靳向东第一次踏进这间逼仄窄小的单人公寓,水淹之后,大部分家具都需换新,只有卧室没有泛滥成灾。
他推门进去,里面每一处角落都是整洁的,床头放着一只粉瓷花瓶,里面的花束还鲜艳着。
靳向东走过去,坐上那张小床,目光逡巡在她待过的区域,仿佛透过这些物品,也能想像出她在屋子里晃来晃去的画面。
长腿微曲,膝盖碰到了深棕色的床边柜,一角抽屉里最上方放着一本哲学书。
靳向东盯着那书封,眼神微怔,想起有一年她偎在自己怀里,喃喃地告诉他,其实我也看过哲学书的,不过并不是赫尔曼·黑塞的书,是柏拉图的那本《理想国》。
里面有一段话,她一直很喜欢:
没有芥蒂,没有侧目,没有牵挂
……
如果这些都不存在了的话,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,
不管是荒芜的原野,还是幽暗的沼泽,或是其他被人否定的存在。
如果有,那就是你的理想国了。
那天夜里,靳向东紧抱着她,不可抑制地低头吻她的唇,温声问她,那你的理想国又是哪里呢。
迟漪埋首蹭进他颈窝位置,一下又一下,挠得人心底生痒。
最后撒娇打诨地回答他:是留在你身边。
那是一段很远很远的记忆了,可是没过多久,她又说,留在他身边是那么痛苦,觉得自己好不堪。
于是他们真的分开。
心底一道声音在那一刻强烈地为他指引,像是一种不容错过的宿命。靳向东鬼使神差地翻开了那本书,一页一页,终于,他看见了迟漪的字迹:
“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。
他是君子,不应沾尘埃。”
“感冒了,夜里总是做梦,梦见和他回香港。
他说,深水湾是我的家。”
“说谎的人,自食恶果。